突然,他扯開嘶啞的嗓子,高聲唱了起來。唱的竟是宮中慶典時演奏的雅樂,那原本莊重悠揚的曲調,此刻從他口中唱出,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癲狂和絕望:“……我今負皇天,死亦無憾!哈哈哈……負皇天……”
笑聲在狹窄的牢房里回蕩,尖銳而刺耳,如同鬼魅的哀嚎,聽得門外看守的獄卒渾身起雞皮疙瘩,紛紛下意識地后退了幾步,不敢再多看一眼。
“哐當!”
沉重的鐵門被猛地推開,打破了牢房內的詭異氣氛。提牢主事帶著幾個身材高大的行刑手走了進來,他們面色冷硬,眼神冰冷,手中拿著各種令人望而生畏的刑具,鐵鏈拖地的聲音在寂靜的石室里格外刺耳。
提牢主事走到劉瑾面前,居高臨下地看著他,語氣冰冷如鐵:“劉瑾,招了吧。龍袍玉璽,從何而來?同謀還有誰?”
劉瑾緩緩抬起眼皮,渾濁的目光掃過那些閃著寒光的刑具,又落回到提牢主事臉上。他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:“咱家伺候皇上十幾年,從東宮到豹房,一路扶持,如今不過是功高震主,被人構陷罷了。要殺便殺,啰嗦什么?”
“嘴硬!”提牢主事冷哼一聲,對身旁的行刑手使了個眼色,“用刑!”
一個行刑手立刻上前,手中拿著一把燒得通紅的烙鐵,烙鐵頂端泛著刺眼的橙紅色,散發著灼熱的氣息。他走到劉瑾面前,猛地將烙鐵按在劉瑾的胸口。
“刺啦——!”
滾燙的烙鐵與皮肉接觸,瞬間發出刺耳的聲響,一股濃郁的焦糊味彌漫開來,讓人作嘔。劉瑾的身體劇烈抽搐起來,青筋暴起,牙關咬得咯咯作響,額頭上瞬間布滿了豆大的汗珠,順著臉頰滾落。但他硬是死死忍住,沒有哼出一聲,只是那雙眼睛里的桀驁,似乎黯淡了幾分。
另一個行刑手見狀,拿起一根粗壯的鞭子,鞭子上還帶著倒鉤。他揚起鞭子,狠狠抽在劉瑾的背上,鞭子落下的地方,原本就布滿傷痕的皮肉瞬間被撕裂,血淋淋的皮肉翻卷開來,鮮血順著囚服流淌,染紅了身下的地面。
“說!同黨是誰?!”提牢主事再次喝問,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。
劉瑾渾身顫抖,滿頭冷汗,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。他抬起頭,看著提牢主事,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名字:“焦芳……張彩……他們……都知道……”
焦芳是內閣大學士,張彩是吏部尚書,都是他的親信黨羽,平日里靠著他的權勢作威作福,如今到了這個地步,劉瑾自然不會讓他們好過。
行刑手冷笑一聲,顯然對這個答案并不滿意。他從一旁拿起一把粗鹽,走到劉瑾面前,一把扯開他胸前的囚服,露出剛剛被烙鐵燙得焦黑的傷口,然后將粗鹽狠狠揉了進去。
“啊——!”
劇痛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,遠超之前的烙鐵和鞭子。劉瑾再也忍不住,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,身體蜷縮成一團,劇烈地顫抖著,如同篩糠一般。他的意識開始模糊,眼前陣陣發黑,幾乎要昏死過去。
“把他弄醒!”提牢主事下令。
一個行刑手端來一盆冷水,劈頭蓋臉地潑在劉瑾身上。冰冷的水刺激著傷口,劉瑾打了個寒顫,瞬間清醒了過來。他大口喘著氣,眼神里充滿了痛苦,卻依舊帶著一絲倔強。
第一天的刑訊,持續了整整一夜。烙鐵、鞭子、夾棍、竹簽……各種刑具輪番上陣,劉瑾的身上新傷疊舊傷,鮮血浸透了囚服,染紅了牢房的地面。他時而昏死過去,被冷水潑醒,時而清醒著承受劇痛,供出的名字越來越多,從內閣大臣到地方官員,幾乎涵蓋了朝中大半投靠他的官員。
獄吏們將他的供詞一一記錄下來,整理成冊,用桑皮紙封好,快馬加鞭送入宮中。
此時的豹房里,武宗正斜倚在軟榻上,手中把玩著那方偽造的玉璽。聽到獄吏送來供詞,他立刻坐直身體,接過那厚厚一疊、血跡斑斑的供詞,仔細翻閱起來。
供詞上,不僅詳細“交代”了龍袍玉璽的“來龍去脈”——說是劉瑾早有反心,暗中命人打造,準備待安化王叛亂成功后,擁立自己登基;更描述了劉瑾如何“計劃”廢立皇帝,甚至列出了“新朝”的文武班底,上面的名字,都是朝中赫赫有名的官員。